雨街の猫

主更京剧猫西瞳/瞳西,更新速度随缘

缝原04 荷灯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江海游船,烛升天照,逝水东流,一去不返。点点灯火集聚,似那天边银河,迢迢暗渡,递传哀思。

        以陆为阳,以水为阴,借荷灯引渡孤魂,六道轮回,因果皆空。

        白糖远望着荷灯上那一团摇曳的烛火,缄默不言。武崧懂他心中所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也随着他坐了下来。

       “在想什么?”武崧明知故问。

        白糖握紧了挂在胸前的念珠,哽咽道:“你明知我在想什么,却还问我……武崧,你恨我吗?”

        “为什么恨你?”武崧不解。

        “要是我那时有足够力量,要是我那时不跟你对着干,要是我能再沉稳些,会不会师父就不会走?”

       “不,不是这样的……都怪我,怪我当时如此傲慢的对你,怪我总是拿血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攻击你,怪我造成了团队不合,怪我给了傀儡猫可乘之机,身为师兄,我没能保住师父,还伤害了你。”武崧与白糖不同,此刻的他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在河边呆呆的坐着就像是一块石头,说话的语气和一日三餐一样平常。

        白糖的眼里噙着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迟迟流不下来。“骗子,你憋够了没有?为什么你总是逞强,为什么你不能多依靠别人一点?”

“你知道吗?看到荷灯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悠狸,我想救他,也同样恨他,我怕你真的掉入魔物嘴里,我怕你死,所以我妥协了,我亲手杀了那些曾经是猫民的魔物们,我亲眼看着悠狸在我眼前化为尘埃。”

      “悠狸他……再也回不来了,只愿他来生,能做一个普通的人。”

      一直沉默着的大飞走上前去,替白糖拢了拢碎发。“白糖,我们一路上,已经失去了太多人,师父,天王星,悠狸,狮虎女,身宗长老们,沙无痕,潘掌柜……太多的寄托,太多的夙愿,我们承受着,承担着,我们不能因故人而止步,而要背负他们的愿砥砺前行,这是京剧猫的使命,也是星罗班的使命。”

       “因为选择了,便要不回头吗?就像……西门前辈一样?”

        众人听到小青说出“西门”的名字时瞳仁骤然放大,而今的猫土已经很少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就算是提出来,也是无尽的谩骂与指责。

       “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未了之言,瞒住了我们所有人,只身赴死,再无牵挂。”小青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似水的眸子也失了焦,像极了她那个已经自尽的姐姐。“你们觉得,我们真的是所谓的英雄吗?”

       字字扣人心弦,像是千斤重的锤子,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击着他们鲜活的灵魂。在到达念宗之前他们一直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就打败了各宗的宗主,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长乐在操纵一切,刻意降低了门槛,才使得一路都如此顺利。

       口口声声斥责着无血统的白糖不懂“京剧猫”的意义,鄙夷他的热血,不屑他的信念,回头想起,比白糖早十年成为京剧猫的他们就真的懂“京剧猫”是什么了吗?杂戏村,云悠谷,身宗咚锵镇,身宗内城,步宗十二部落……一路走来,他们脱离了长乐写的“剧本”,失去了常明师父的庇佑,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圆了太多未了的遗憾,急景流年都一瞬,往事前欢,未免萦方寸。自身的实力一步步提升,最初的信念却一步步的减弱以至近乎消失。

        解放猫土真的只是打破宗主枷锁就达成目的了吗?

        混沌就该被称为“恶”吗?

       “京剧猫”就是“正义”的化身吗?

        无数疑问从心起,无人解惑,无人为还是孩子的他们发声。

      “你们……是怎么看待墨邪的?”小青望着水中月,蜷缩着身子。

       “小青姐姐,你怎么突然提他啊?”白糖觉得很奇怪,毕竟三年前的身宗一战,身宗三位长老的牺牲,容嬷嬷的断臂,疯癫的阿紫,被迫流浪的小青,至今不能与至亲相见的雨师,将身宗将一个本该幸福的家庭拆散的元凶,为什么还会提起他呢?

       “只是……突然想起而已,那个把生命当做戏的疯子,你们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没进入封印殿,不知完整的事情经过,直到离开身宗海域还是觉得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墨紫长宫主,小青的姐姐去哪了?而且在离开身宗后小青突然有了看月亮的习惯,他们隐隐约约猜出了答案,又介于小青的反应选择沉默。

        初见墨邪之时,他对白糖和其他人的区别对待,总是拿“血统”攻击白糖,武崧虽也在乎“血统”一事,但一路走来,白糖早已是他最信赖的挚友,见他一对着白糖就摆出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心中的愤恨便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只增不减。

        深入水牢时,又得知身宗的三位长老被他囚困其中十余载,为让他们冲出水牢对抗墨邪选择了牺牲自我,武崧一向敬重长辈,墨邪的卑劣行径属实令他怒不可遏。

      “给我的感受,他是一个傲睨一世,卑鄙下作的人。”武崧道。

        大飞在意的是有关容嬷嬷的事。她是老宗主遗嘱的公证人,扶持墨兰上位,看穿墨邪以“赐福”为名实则用混沌控制百姓的伎俩后就和墨兰联手演了一出“谍中谍”,为摆脱墨邪的掌控自断手臂,跟着墨邪的节奏冲白糖冷嘲热讽,设计他们落入水牢,看似是暗算,实则暗中引入他们一步步接近事情的真相。

       “如同判宗宗主所言,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借研究“混沌与韵力平衡”一事骗雨师入局,在事情暴露时把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全都引向了雨师,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正人君子”,逼迫墨兰在处置自己丈夫的事上无路可退,看着雨师身落万丈深渊,明里震惊的他背地却扬起了嘴角。

        他是救了墨兰性命,护了身宗十余年的和平,给了墨紫仅有的亲情与关爱,也绝非善类,以“赐福”之名控制不知情的百姓,为混沌之源不惜哄骗深信他的墨紫修炼禁术“水无相”,使墨紫分成了两个极端人格。

        戏子以情作戏,演戏至深竟不知自己也深陷其中,谁知他在结结实实挨了小青一拳时幻视墨紫时那深情的样子是真还是假呢?事已至此,已经不重要了。

       “小青姐姐,他对你的父亲都能做到如此狠毒的地步,你的姐姐……怕是凶多吉少吧。”白糖没敢多说下去,眼看小青的脸色逐渐铁青,他也就识趣的闭嘴。

      小青的眼饱含热泪,嘴角微微上扬。“是的,你的直觉没错,她不是病了,她再也走不出身宗城。”

      “真是可笑啊,我在乎的人,我恨的人,都死了……”小青环抱着自己,肩膀颤抖不停。

众人又是一片无言。

        良久,白糖张了口:“果然很像啊……墨邪,和眼宗的那位……两个戏子,一个为私情,一个为众生。”

      “我一直深信,他们骂错了人,可他做的这一切值得吗?不惜跪碎了尊严换来的就是无数人的唾骂吗?”白糖突然情绪失控,紧咬发紫的嘴唇。

       在督宗经历的与黯最后一战里,白糖的记忆并不完整,他只记得自己茫然的看着染上了污黑的双手,和浑身浴血的同伴们。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他远远的看见被黯钳制着的西门和铁面,他们似乎在交谈什么事情,随后,他的眼前变得昏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半空中直直的陨落。

        耳边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混杂着撕心裂肺的哀嚎。

        昏暗的暮色逐渐退下,这下他看清了,那是一副怎样鹤怨猿啼的景象:铁面被钉在墙面上一动不动,西门在姗姗来迟的瞳瞳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们两个确实很像,把身边所有在乎的人都骗了个遍,我恨墨邪的傲慢,恨他的敢为不敢当,恨他的自私自利。我恨西门是个心里从没有自己的笨蛋,我恨他要背个忍辱负重的担子。”白糖似乎是咬着字说的,把心里想说的话嚼得稀碎,再狠狠地吐出来。

       “墨邪骗了姐姐十年,西门前辈骗了瞳瞳十年。”小青呆呆的望着萦回屈曲的流水,把两盏荷灯轻轻放在了水面上,看着它们随波逐流,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星点。

        是错觉吗?总觉得刚刚放下的两盏荷灯表面有一道突兀的裂痕。

       难以抑制的悲怆再次涌上心头,只是这次,由他们亲手搭建的苦难囚笼被意料之外的声音打碎了。

       “白糖——”远远的就听见豆腐和汤圆的呼喊声。

        他们费力地冲散人流,离开街道,绕到小河边。白糖等人听闻其声也是迅速调整了心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白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捧起一勺水洗了把脸,确认看上去与平时无异才转头回应了豆腐和汤圆的呼唤。

       “我在这里!”白糖摆了摆手。

       “看这两位小兄弟有点面熟呢,我想想……哦!你们是白糖的两个朋友?”大飞热情的向豆腐和汤圆握了握手。

         白糖见大飞还记得初次相见时的事,就借这个契机向星罗班的三个人正式介绍他的两个朋友。

       “大飞你的记性可真好,这么久远的事还记得,当初还调侃过你脸上长的那两根潦草的胡子,你都没生我的气。”

       “哪里哪里……嘿嘿,反正我这胡子也不是第一天被别人调侃了。”大飞摸着后脑勺,笑得更加憨态可掬。

       “对了,大飞,小青,武崧,以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来引荐我的两位朋友,这不也刚好碰面了嘛……这位叫豆腐,这位叫汤圆,我没加入星罗班之前是和他们一起组建的[三庆班],在街头演话剧。”

       豆腐和汤圆见此顺势作辑,几人互相问候,气氛瞬时融洽不少,由于在今天的正式介绍前五人就照了很多次面,相对来说不算生疏,话匣子也就自然而然的敞开了。

        经过一番畅谈后,豆腐和汤圆对“星罗班”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京剧猫”也并非都是摆着架子的大人物,也能同寻常百姓一样谈笑风生。

       “差点忘了,我们还要放荷灯来着,都买好了。”豆腐挠挠头,拿着手里的一盏荷灯。

        “不如我们一起放吧,就当是纪念我们的正式见面?”小青半掩着口笑着,招呼他们一起将荷灯放下水。

       “三,二,一,走!”众人携力一推,荷灯便飘飘悠悠的下了水,缓缓的流向远方,与众多寄予愿望的点点灯火一起,汇聚成了满天星河。

     “神明啊,若能看见,请护佑我和我所珍爱的人一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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